近期，网络暴力事件接连引发关注：继24岁杭州“粉红头发”女孩郑灵华之后，2月14日，曾开着拖拉机到西藏自驾的山东网红“管管”，因不堪“黑粉”网暴而服农药自杀，年仅38岁。

　　郑灵华、“管管”的家人们不明白，为什么网暴会找上他们？回看过往的很多网暴案例，都让人不可理喻——“不可理喻”，或许正是网暴的特点，也是治理的难点所在。12021年6月，“管管”孙凡宝驾驶拖拉机从家乡山东临沂出发，前往西藏、新疆，用一只广角镜头记录下路途见闻，吸引了大量网友关注。然而，成名带来的不仅是流量，还有网络暴力。孙凡宝不堪网暴自杀的消息传出后，舆论场很是想不明白：开着拖拉机去西藏，这有啥好喷的？网暴的点在哪里？是拖拉机尾气污染空气吗？事实上，最频繁的网暴还是“管管”在从事直播带货后。据其妻子讲述，孙凡宝在此前约半年时间里，遭遇了持续的网暴、造谣，数名“黑粉”通过发布视频、在直播间发布评论等方式发表具有侮辱性、诽谤性、攻击性的言论。在孙凡宝生前发布的截图中，有账号称其“售三无产品膨化机”“从来都是卖假货骗人”等。有网友说，发表这些信息，也不一定就是网暴。对直播带货，网友当然有评价、质疑的权利，但是，如果是没有根据的恶意造谣、诽谤和诋毁，或者是自以为是、与真实情况不符的猜测，就不能轻易脱责了。针对网络暴力、网络诽谤等行为，多数网暴受害者选择忍气吞声，究其原因，大多网络言论具有匿名性，网暴行为溯源难，维权成本高。在针对孙凡宝的言论中，有些明显是赤裸裸的网暴，无可辩驳。如在孙凡宝发布的一张截图中，有人留言“卧火车道算你男人”，这句话不仅是典型的网暴语言，甚至还有激将当事人去自杀的意味，性质严重。孙凡宝妻子说，丈夫是以喝农药自杀的方式证明清白，找出“黑粉”。看到这样的缘由，我恍惚间想到了《沉默的真相》里，江阳通过离奇自杀来制造一场关注，进而寻求真相得到揭示、正义得到昭彰。孙凡宝“以死明志”已引发了舆论关注，那么接下来，法律能否给他一个清白？给大众一个线被网暴的后果，普通人如果不是亲身经历，或许难以真正感同身受。这一点，尤其体现在维权的“无能为力”方面。“管管”的妻子说，他们咨询过当地律师，律师说要先报案，他们去当地派出所报案，却没有得到受理。他们也曾向平台投诉这些账号发布的录屏侵犯肖像权，平台删除视频后，依然有新的账号发布新视频。而“粉红头发”女孩郑灵华，也遭遇过类似的维权困境：她要求恶评者删除评论，对方置之不理；向平台投诉，遭遇失败。其代理律师金晓航分析称，普通人发起维权，难以找到网暴者即侵权人的具体信息；网页显示的留言点击量与实际点击量不一致，导致对这一数据取证难。网暴者需要惩治，网络平台同样需要反思，需要更加精准、更加负责的治理。不能为了流量对一些网民的出格行为熟视无睹、不加限制，甚至故意“造热点”“看热闹”。另外，正如全国政协委员周世虹认为，要通过技术手段追踪网暴发起人和首要分子，对其实施精准打击。“网暴事件中，对网暴发起人和首要分子严加惩治，更有警示作用。”事实上，去年最高法的工作报告就强调，对侵犯个人信息、煽动网络暴力侮辱诽谤的，依法追究刑事责任。现在迫切需要的是通过典型案例，划明网络言论的红线和底线，以案说法、形成震慑。3寻亲少年刘学州、粉发女孩郑灵华……这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，他们恐怕也从来没有想过，自己会遭受如此可怕的羞辱和攻击。“这都能网暴？”，已经成为很多网友无奈的慨叹。近年来，可以观察到的一个现象是，网暴是不分对象、没有标准、无差别的。长得丑会被网暴，长得好看也会被网暴，“露富”会被网暴，“哭穷”也会被网暴。网暴的角度越来越刁钻、手段越来越丰富、形式越来越多样化……甚至有些时候，我们根本无法从一些网暴行为中看到正常的逻辑、自洽的因果。孙凡宝曾跟朋友倾诉，（那些网暴者）拉黑不了，小号太多，有人专门成立了群“黑”他，还捣乱他线下的生意，给合作方发私信骂他。这说明，网暴已经从线上外溢到线下，而对于“线下捣乱”这种行为如何界定，恐怕不是简单的“网暴”可以概括的。另外，这种歇斯底里的纠缠背后，是否有组织、有团队，又是否有着不当的利益在里面，都值得追问和调查。无论怎么说，恶言恶语的背后是人，只有具体惩戒到人，才能形成威慑。某种程度上讲，与其说“管管”死于那些辱骂、攻击和诽谤，毋宁说绝望于无法理解他所遭遇的网络恶意。他带着困惑、不甘离去，并企图给他身后的世界留下警示。目前，公安机关已经针对孙凡宝自杀一事成立专案组。我们期待着真相，也期待着正义，更期待着对网暴现象更加主动的、全面的、彻底的、触及根源的制度化治理。